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牢房相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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牢房相見

香穰王宮內亂作一團。

滕鈺先去花將府,亮出公主的身份,守衛不敢阻攔。

花將軍府內混亂不堪,滕鈺還未進入之時,一個女人瘋瘋癲癲的嬉笑著從她眼前跑過。

滕鈺臉色一變,再定睛一看,這哪裏是瘋女人,居然是從前嬌媚的那位將軍夫人!

女人手中抱著一件男士長褂衫,逢人便問:“你見過我兒子了嗎?你看見花已向了嗎……你告訴我他在哪,你知道,你一定知道的!”

滕鈺聽見熟悉的名字,擰眉抓住女人。

花已向怎麽了?

出事了?

“他怎麽了,他去哪了?”滕鈺高聲問道。

女人怔怔地看著滕鈺,嘴角顫抖地勾起:“他死了,他死了啊……我兒死得好慘啊,他被人殺死了……我在替仇人養兒子啊!”

滕鈺聞聲,雙手顫抖。

花已向怎麽可能死了呢?

自己前天剛剛見過他的。

花家怎麽成這樣了?

滕鈺心涼了半截,五臟六腑疼得厲害。她忽然不知所措起來,魂不附體,腳步也變得輕飄飄的。

好端端的人怎麽會沒了呢?

女人見滕鈺不說話,又去抓靈雲和香月的肩膀:“你們看見我兒子了嗎?他去哪裏了!我兒子是花已向,就是那個年紀輕輕就被王上封為少將軍的那個!”

香月和靈雲嚇得也不敢說話,肩膀憑空多出了幾條血印子。

還是滕鈺推開了瘋女人。

花家內院走出來四五個神情淒然的奴仆,他們見到滕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,失聲叫道:“將軍、將軍自縊了……將軍自縊了啊!”

花爀得知花未晚拿了兵符,帶領自己的兵馬背叛騰卓,又知自己寵愛的兒子花已向早就命喪黃泉。他想不通,卻又想得明白——花未晚果然繼承了他母親隱忍的性格,這麽多年就是要自己血債血償!

夫人瘋癲,他也一夜白發,痛不欲生!

花爀自知無路可退,一條白綾了結了自己。

將軍府沒有一個主人,眾人竟眼巴巴看向滕鈺。

她經常來找“花已向”,他們都認得她,樹倒猢猻散,也許只有她才能保得將軍府的平安。

滕鈺將管家叫起來問道:“到底發生了什麽,花已向去哪了?”

管家一拍大腿,哎呦叫道:“哪裏還有什麽小公子啊……啊不,大公子啊!花已向早死了,這府中的公子一直是花未晚啊,是花未晚假扮的!”

滕鈺難以置信,喉嚨發緊,然而當真相被揭露的這一刻,她卻又松了一口氣。

是一種慶幸。

她的眼睛變得幽深深邃,慢慢擡眸凝視著內院忽閃忽閃的木門,似乎透過門,她看見了花爀那具伴隨著風搖晃的屍體。

“那花未晚現在在哪?”滕鈺問。

“被抓走了、在大獄!”管家叫道。

滕鈺看向管家,喝道:“先將夫人穩住,閑雜人等不許入內院。你是將軍府的管家,就算將軍不在,少將軍也在,你現在如同人都死絕了一樣!該做什麽做什麽去,有我保你們,花家不會有事。”

滕鈺擲地有聲,年僅十八,臉上的表情越發堅毅。

離開花府,直接去了大獄。

雖然大獄守衛嚴格,但滕鈺身份最貴,再加上這個小殿下是出了名的菩薩心腸惹人喜愛,因而守衛放滕鈺進入。畢竟花未晚交了兵權,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了。

滕鈺原本還以為還費一番周折,她時刻準備要紅玉控制住守衛,但好在守衛識相。

滕鈺踩著監牢濕噠噠泛著黑色水漬的地板,兩旁房間內關押著黨同伐異後的大臣貴族,他們見過滕鈺,驚呼她的名字請求救他們出去,滕鈺不聞不問。

盡頭處,傳來男人隱忍的粗喘聲。

花未晚背對著滕鈺的目光,坐在黑暗中。

滕鈺見他微微顫抖的脊背皺起眉頭,讓獄卒將門打開。

獄卒左右為難,但當目光對上滕鈺雙眼時,心裏咯噔一聲,如控制般目光茫然的打開牢門,隨後默默離開。

花未晚依舊坐在那裏,沒有說話,滕鈺註視著他,鼻尖動了動聞到一股不屬於牢獄的、新鮮的血腥味。

原本還想端著架子等待男人自己開口,此刻卻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,一手搭在花未晚的肩膀上。

肩膀很濕。

再一看,滿手鮮血。

監牢太暗了,鮮血和陰影融為一體。

她剛才竟然沒有發現,他受傷了。

“你怎麽受傷了?”滕鈺生氣,她不明白,乖乖交出兵權還要受此折磨嗎?

滕鈺又問:“是騰青州做的?”

花未晚輕輕搖頭,他側過身,唯一一處光從監牢天窗灑下來,照在他幾乎沒有什麽血色的臉上。這是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,眼角眉梢有一種清冷之感,但望向自己的眼眸中情緒又波濤洶湧,似乎是被迫離家很久的狼狗終於找到了回家的路。

愧疚、憂慮、欣喜、久別重逢的愛意,以及黯然和失落。

覆雜的情緒全部映在他烏亮的瞳孔中。

滕鈺楞了半響,看到這雙眼睛她便確認——這麽多年與她並肩的不是花已向,而是花未晚。

如若不是真心實意接觸過“花已向”,她是不會接受這樣的紈絝子弟,現在想來並非是自己糾結,而是她喜歡的本就“花未晚”,是那個外表之下的不屈的靈魂。

“是我騙了你。”花未晚終於開口,“我一直希望你能發現,但我又不希望你發現。是我殺了花已向,頂替了他的身份繼續生活。小鈺,我一直沒告訴你是因為我不知如何開口。”

滕鈺眼眶溫熱,她沒說話,反而檢查起花未晚的傷口。

這一路上,她都在想自己要如何面對花未晚,到了此處又一切都釋然了,不管是花已向還是花未晚,陪伴自己這麽多年。

保護她、縱容她的都是他。

花家的恩怨不是她能評價插手的,自己不過就是旁觀者罷了。

滕鈺繼續摸索著,很奇怪,花未晚幾乎沒有什麽力量反抗她。

當她掀開衣衫,赫然看見他的皮膚上出現大大小小的傷口,這口子不像是鞭撻造成,而是由內而外破裂。

蠱?

蠱!

有人下蠱了!

紅玉!

紅玉聞聲鉆入花未晚體內,它剛一進入,花未晚疼得悶哼一聲。

他死死的抓著地上的荒草,咬牙側頭:“我沒事。我是個弒兄的罪人,你不用救我,讓我自生自滅吧。雖然我並不後悔隱瞞你,但……”

“但是什麽?”

滕鈺跪坐在他身旁,一手扯過花未晚的手臂。

她咬破手指,將血液融合在花未晚的傷口上,動作輕柔但聲音淩厲:“但是什麽,你那日親我的時候承諾我是你最重要的人,怎麽現在就忘了,你告訴了樂翊卻不告訴我?難不成你下輩子要和他去過嗎!”

花未晚不知道滕鈺這無名之火從哪裏來的,畢竟他從未和樂翊說過身份之事。

“我沒……”花未晚辯解。

滕鈺壓低聲音但難掩怒氣:“沒有什麽?他留下紙條讓我去找花未晚,你們將我騙得團團轉!”

她一怒,紅玉就在花未晚體內橫沖直撞,惹得他周身一顫,小聲悶哼。

滕鈺感覺到他身體倏然緊縮,手下更輕柔了些埋怨道:“紅玉你輕點!”

紅玉叫嚷:“我很輕了,我再輕就吃不掉對方的蠱毒了!你要心疼男人就心疼,要罵他就罵,主人你別不舒服就罵我啊!”

“還抱怨!”滕鈺臉紅。

花未晚隨著她擺弄,她讓男人靠在墻壁上,用自己袖口擦拭傷口湧出來的膿血,語氣難掩委屈:“你若是早點告訴我,我也可以和你一起面對,我喜歡的又不是你的身份,你是花已向或花未晚於我而言也並未有多大差別!”

她頓了頓說道:“而且你這張臉也很好看。”

花未晚沒有想到滕鈺竟然豁達至此,他設想過最好的結局是懇求滕鈺留在他身邊,而滕鈺看在這麽多年的情意上應許。

這些話是他做夢都夢不到的。

滕鈺笑:“我又不傻,當初和姐姐偷偷摸摸說花家傳聞的時候,我還在想怎麽那樣一個女人的兒子確實如此的溫潤磊落,少年英才,原來是皮下面換人了啊!況且姐姐又旁敲側擊了幾句,有時提到□□,有時又說心意最重要。她前兩天還問我……”

滕鈺聲音清亮,如同一顆漂亮的鵝卵石落入了平靜的湖面,掀起波瀾。

“問什麽?”花未晚問。

“問,假如我姐姐和你互換了身體,也就是被相互奪舍,那麽我會選擇誰?”滕鈺半跪著邊說便清理傷口,毛茸茸的頭發在花未晚的下巴上摩擦著。

花未晚擰眉:“那你如何選?”

滕鈺笑了笑。

她的心裏接受能力比花未晚想象得要強上許多,自小就生活在重男輕女中,而後長大成為蠱參,爾虞我詐間又要保護姐姐,她得雙手也不算幹凈。只不過她從未將這一面展現在花未晚面前,也只有花未晚會像呵護一個易碎的玻璃珠一樣保護她。

這份心意,她不會不懂。

“我說,那又不用擔心你動手動腳,又可以陪著姐姐晚上睡覺,多好!”

滕鈺語氣歡快,不過在垂眸看向傷口的瞬間又恢覆了冰冷:“到底是誰給你下蠱?”

“羌莫望。”

因為花未晚招惹騰青州不快,所以羌莫望特意前來教訓。

滕鈺冷哼:“白毛怪,以為自己是誰!”

三柱香後,花未晚的疼痛感逐漸緩解,他動了動手臂,單手抱住滕鈺:“可惜我現在不是什麽少將軍,花家也完了,你若是跟了我要吃很多苦。”

“為什麽要吃苦,我公主府裏雖然沒有金山銀山但養活個大男人不成問題,況且姐姐不是也一直養著樂翊呢嗎?”

滕鈺說得理所當然,讓花未晚根本找不到反駁的點,但他總覺得隱隱丟面子。

滕鈺又湊在他耳邊說:“況且,你交了兵權騰青州也不會為難你,一時生氣罷了。”

“確實如此。”花未晚原先覺得滕鈺古靈精怪,如今又是真的冰雪聰明,他問道:“那你我之後如何?”

滕鈺看向幽暗逼仄的牢房,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說:“還沒完。”

“沒完?”

“這裏最安全,姐姐還會回來的,我則會陪你在這裏多呆幾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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